4 守候
「學姊這樣有辦法坐機車嗎？」看著俐玟攙扶著欣儀坐上皓謀的機車，並幫她戴好安全帽，達仁忍不住懷疑。
「…」俐玟正想著，皓謀在想什麼。
「欣儀。」正當大家不解時，只見皓謀轉過頭來，叫了欣儀一聲，這一聲讓俐玟和達仁嚇了一跳，下一秒卻見欣儀反射性伸手抱著皓謀，「學姊學長，我們先走了。」皓謀說著並發動機車離去。
「這…」達仁看的說不出話來，立刻轉移話題，「瑋琳，這麼晚了，妳要怎麼回去呀？」
瑋琳的視線目送著皓謀跟欣儀的離去，有那麼一點心痛，有那麼一點生氣，皓謀怎麼可以這樣，把自己丟下。
「還用說，當然是你載她回去了。」俐玟自顧自的去牽機車了，剛剛看到的一切有種說不出的感覺，不知道是應該還是不應該。
皓謀載著欣儀，穿梭在大街小巷中，感覺著欣儀緊抱著他的雙手，突然想起剛剛在唱歌時，她望著他的眼神，其實那時欣儀就醉了，因為她看到的人不是他，而是育祺學長，那樣的眼神是不屬於自己的，只不過一時的私心，不忍拆穿，但是她畢竟是醉了，不然怎麼會坐上自己的機車，而且是那麼的熟悉，一點也不陌生，反到是自己對於她的擁抱，有點慌張，有點不安。
皓謀照著俐玟告訴他的地址，將機車熄火停在一棟八樓公寓前，輕輕地搖醒欣儀，她睡眼惺忪的鬆開緊抱皓謀的雙手，低著頭下了機車，隱隱約約從頭髮縫隙看見欣儀紅紅的雙眼。
「怎麼了？」皓謀輕輕地撥開欣儀遮住眼的頭髮。
「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」欣儀心虛的抬不起頭，「就有那麼一刻，我以為，我以為他…」
欣儀話還沒說完，皓謀突然伸手將她攔入自己的胸前，欣儀哽咽著並不停的道歉，她酒醒了，對於剛剛誤將皓謀看作育祺，感到十分抱歉，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釋懷，分的清楚誰是育祺誰是皓謀；而如今卻沒想到還是那麼在意，在意跟育祺曾經經歷的一切，加上皓謀的長相，讓自己更是陷入那迷惘之中，其實她在回家的途中已經醒了，只不過心還貪婪著那種熟悉的感覺，不肯醒；然而這樣的心態讓清醒的自己深感罪惡，雖然她沒有忘記育祺，但卻間接地讓皓謀代替了他。
「別哭了，又沒什麼？」皓謀安慰著欣儀。
「對不起，我…」欣儀還是無法平復自己的情緒，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皓謀的懷抱裡，不由的往後退了一步，「對不起，我…」
「如果妳要說以前的事，那就不必了，關於他的一切，妳留在心裡就好，沒有人強迫妳去遺忘，妳也不需要刻意去忘記，曾經那麼美好的事，若是忘了，多可惜呀！」皓謀的話讓欣儀睜大了雙眼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「如果妳是要跟我說對不起，那也不必了，因為實在沒有這個必要。」皓謀下了機車，「早點回去休息吧！」
「我…」欣儀欲言又止。
「回去休息吧！」皓謀坐上機車並準備發動車子。
「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？」欣儀話一出口，淚也跟著流下來，「你知道嗎？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會錯亂了，或許從一開始見到你，我就錯亂了。」
「這樣又怎樣？」皓謀停下發動機車的動作，看著欣儀。
「這樣是不對的，對你而言，這是不公平的。」欣儀越說越激動，「所以你不要再對我那麼好，你沒有必要做這種無謂的付出。」
「你早點回去休息吧！睡一覺就好了。」皓謀自己清楚，或許早在醫院陪欣儀的那一夜，內心就已經有了某個決定。
「你到底聽懂我在說什麼嗎？」皓謀過於冷靜的眼神和態度讓欣儀越來越混亂，「你知道嗎？有時候我真的覺得，覺得他又回來了，我不應該這樣的，看著你卻想著育祺，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你來說很不公平嗎？很不公平。」
「這點不公平算什麼？跟老天對妳的不公平比起來，這算什麼？」皓謀慢慢地說出這兩句話。
「可是…」欣儀愣住了，彷彿一個上台的演員忘記了下一句對白，有點心急，有點不知所措。
「妳知道嗎？有時候我也會想，為什麼會這麼恰巧，讓我和育祺都遇上妳，如果育祺沒有先遇上妳，那麼在我遇上妳時，就不會這麼特別了，妳不會有任何感覺，也不會注意到我，所以呢，這就是緣分吧！如果今天妳先遇上我，然後再遇上育祺，那結果也是一樣的，不是嗎？並沒有什麼不公平，唯一受到不公平的，只有妳。」
「我…」欣儀似懂非懂的，「可是…」
「育祺沒有傷心，也不會難過，而我也是，獨獨只有妳，被留下的妳已經夠傷心難過了，而現在，我又這麼自私地出現，這接踵而來的一切，已經出乎你的意料了，不是嗎？」
「…」該說什麼呢？欣儀腦筋一片空白。
「今天如果育祺在這裡，面對著妳，我相信他的心裡和我一樣，對妳只有心疼跟不捨，讓我守著妳，就算是代替他守著妳，好嗎？」皓謀下了機車，靠近欣儀，「只准妳快樂，不准妳再哭泣。」
「…」不爭氣的眼淚又在欣儀眼眶內打轉。
「早點回去休息吧！」皓謀拭去欣儀眼角的淚，推著她走向公寓的大門，「明天，從明天起，都要開開心心的。」
「謝謝你。」欣儀轉身回去時，再看了一次皓謀，四目交接時，突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，讓她感到好放心，不過真的可以這樣嗎？這一切真的太荒謬了，如果一覺醒來，可以回到往常，那該有多好，每天早上育祺會在門口等著她，載著她上學去。
「喂！」一路上，坐在後座的瑋琳突然出聲。
「什麼事？」達仁嚇了一跳，「要轉彎了嗎？」
「還沒啦！」瑋琳停頓了一下，「真掃興！」
「還說勒，誰叫你們這麼”註死”點了那首歌，之前就聽俐玟學姊說過，那是欣儀學姊和學長每次到KTV必唱的歌。」
「那又怎樣？也用不著這樣掃大家的興吧！」
「還好啦！只是喝醉了。」達仁繼續催油，機車慢慢地加速。
「問題是她才喝了一罐，連酒測都測不出來，居然會醉，也太假了吧！」瑋琳不以為意。
「小鬼一個懂什麼？不懂就要多讀點書，這叫作醉過方知酒濃，愛過才知情深呀！」達仁搖頭晃腦的說著。
「什麼小鬼！？你也不過大我一歲。」瑋琳不服氣，「還是你是重考生，不過看你講這些大道理，該不會你已經當完兵了吧，老頭。」
「臭小鬼，我也是七年級生，沒重考沒當兵，會講道理是我書讀的多，不僅如此，我的人生歷練也夠多。」
「我還老王賣瓜。」瑋琳哼了一聲，「你們這一家都怪怪的。」
「小鬼，講話是不用負責的嗎？一句話罵了我們家四個人。」如果瑋琳的那句話是給俐玟聽到，肯定天翻地覆，從沒禮貌到要尊重學長姊，準唸到耳朵爛掉才肯罷休，達仁就不會這樣，常在外打工，磨出了個好脾氣，就算當面得罪他，他也不會生氣。
「不是嗎？她居然會醉倒，我就不相信。」
「那是你真的不知道他們的愛情有多感人，而欣儀有多麼堅強，堅強到只有酒能讓她立即鬆懈，這樣還不會醉嗎？」達仁說著說著，突然有點感傷，「如果妳要是知道他們的故事，你就不會這樣想。」
「我就是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，我只知道…」瑋琳突然停住。
「你喜歡皓謀，對吧？」達仁看瑋琳不說話，接著問。
「要你管。」
「我並沒有要管呀！只是妳知道皓謀喜歡妳嗎？」達仁在女生宿舍的大門口停下機車。
「難不成他會喜歡上妳學姊？」瑋琳下了機車，忽然想法一轉。
「怎麼又把欣儀學姊給扯進來，愛情不是比較的，不是要在兩個中選一個，妳應該問自己，如果今天沒有欣儀學姊，皓謀會喜歡妳嗎？」
「為什麼不會？」瑋琳理直氣壯的問。
「那又為什麼會呢？」聽著瑋琳這樣回答，達仁笑著反問她。
「笑什麼？」
「這麼沒自信呀！不正面回答。」達仁從與瑋琳的這些答話，知道她大概沒談過什麼戀愛吧！對愛情充滿幻想，佔有慾強，但卻沒有多一點的自信。
「至少我比較年輕。」瑋琳仰著頭對達仁說。
「比較年輕！？不是叫你不要跟別人比嗎？八成又和欣儀學姊比了。」
「哪有？臭老頭，不跟你說了，安全帽還你，我要回宿舍了。」瑋琳脫下安全帽遞給達仁後，頭也不回地走向宿舍了。
「臭小鬼，再見。」達仁掉頭往自己家的方向駛去。
瑋琳走著走著，越想心越不甘心，自己怎麼可能比不上欣儀，皓謀對於欣儀的關心，一定只是同情，同情她的遭遇，過一陣子就不新鮮了，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，欣儀憑什麼跟她比呀？她可是皓謀的同班同學，而欣儀，已經大四了，再過一年也要畢業了，不可能，怎麼想他們都不會在一起，「對！就是這樣。」瑋琳在心中下了個定論，滿心歡喜地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「喂~我是俐玟。」
「喔，學姊有什麼事嗎？」皓謀前腳才踏進宿舍門口，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。
「沒什麼，想問一下，欣儀學姊回家了吧？」
「回家了。」皓謀走到電梯前，遲疑了一下，轉身走向旁邊的樓梯。
「那…她還好吧？」
「嗯，應該吧。」
「不好意思，學姊她不是故意的，只是…」俐玟突然不知如何說下去，是要說欣儀和育祺之間的事，還是謝謝皓謀的幫忙，出乎意料的事接踵而來，真讓人有點措手不及。
「我想欣儀學姊沒什麼事，睡一覺就好了，學姊不用擔心。」
「恩，謝啦！」
「學姊不用客氣，掰啦！」
「掰~」
皓謀按下電梯往上的按鍵，電梯正由五樓慢慢地往下移動，當電梯門一打開時，剛好宇文一個人在裡面。
「同學不意思，客滿了。」宇文正經八百地說。
「同學你電梯冷氣開太大了吧！」皓謀低著頭走進電梯。
「喂喂，同學陪我去買鹹酥雞啦！」宇文搭著皓謀的肩走出電梯，看著皓謀沒反應，「喂，不要告訴我你再減肥，還是月底了之類的，喂~~」
「什麼？」
「同學怎樣了，你不是去家聚嗎？」宇文看著皓謀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。
「對呀！」
「很幸福呦，系花學姊加上辣同學，真是賺到了。」
「該不會是你跟瑋琳說我今天要家聚的事？」皓謀看著宇文穿著球衣，想起今天本來系隊要練球，因為家聚所以沒去籃球場練球。
「喂，同學，講這樣好像是我出賣你欸。」宇文偷瞄了皓謀一眼「唉呦，誰叫辣同學是系隊經理呀，她問我就答，我怎麼知道她一下子就從球場上消失了，真的很神奇。」
「還說勒，算了。」
「真搞不懂，辣同學有什麼不好呀？身材辣臉蛋佳，除了個性辣一點外，都Ok，而且她面對你時，怎麼看都像小綿羊。」
「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！」皓謀不想待在這個話題太久。
「好啦！同學說真的，不准生氣喔！」
「什麼？」
「我覺得，不是我覺得啦！已經是大家都覺得，辣同學真的很喜歡你。」宇文又偷瞄了一下皓謀的表情，「真的很明顯，我看要是你也覺得辣同學不錯，應該要先行動了，總不能等到人家女孩子來跟你表白吧！這樣就太扯了。」
「就這樣！？」
「對呀！該不會你對辣同學沒有感覺吧？」宇文看皓謀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，「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。」
「嗯。」皓謀隨便應了一聲，心想瑋琳這個人，突然覺得內心並沒有屬於這個人的任何空間，就只是同學這麼簡單而已，充滿內心的人反而是…
「喂，同學，走路還可以發呆喔。」
「沒什麼啦！」
「你不喜歡辣同學，這樣的話，那…該不會…你是喜歡系花學…」宇文在喉嚨的字就要脫口而出，卻被皓謀給打斷。
「你再說，我要退出聊天室了。」
「喂，同學不要這樣啦！說別的說別的，說今天練球的事啦。」宇文眼看皓謀就要轉身要離開，連忙搭著他的肩繼續走，「就是呀！隊長有說要買球衣，要選一個號碼…」
「宇文。」皓謀聽著宇文喋喋不休，突然想問他一個問題。
「什麼事呀！剛講的有什麼問題嗎？」
「問你喔！你有聽過育祺學長這個人嗎？」
「什麼ㄩˋㄑㄧˊ，沒有什麼印象？怎樣嗎？你得罪這個人喔！」
「沒什麼？我隨便問問的。」皓謀本想請加入系學會的宇文幫他問問看關於育祺的一些事，但念頭突然一轉，那都是過去了，不是嗎？
陌生的包廂中，育祺拿起麥克風，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把欣儀從座位拉出來。
「各位學長，這是我今年抽的直系學妹欣儀。」育祺驕傲地向三四年級的學長炫耀。
「YA~終於有學妹了。」三、四年級的學長拍手叫好，「做得好，學弟」
「不幸的是，她是我女朋友了。」育祺牽起欣儀的手。
欣儀害羞地笑著，卻忍不住看著育祺，喜歡看育祺那自信的眼神，讓人好安心，好像牽著手就可以一起走到永遠。
「我勒...」三、四年級的學長突然一陣噓聲，「臭小子，動作真快。」
「你不知道學長四年來都單身嗎？」四年級學長叫道，「罰你們第一個唱歌，我來點歌。」三年級學長也湊過去，兩人低低切切地討論，「哈~來一首”雪中紅”。」
「學長這太難了吧！」不會講台語的育祺不禁抱怨了一下，但這前奏，這首歌應該是”你最珍貴”，不禁將欣儀的手握了更緊一些。
醉人的旋律，有些昏暗的燈光，學長們的歡呼聲都聽不見了，彼此的眼中只看到彼此，原來幸福就是這麼一回事吧！
突然間，欣儀看見座位有一個熟悉的臉孔，育祺不就在身邊，怎麼會來有一個這麼相像的臉，那個人看著她，眼神中充滿著關懷。
「那是…」欣儀心中的聲音讓自己有點慌張，怎麼會這樣？她更努力地想握住育祺的手，那一瞬間，居然抓了個空，育祺呢？育祺不見了。
「育祺。」欣儀突然驚醒，發現自己躺在房間的床上，突然有種莫名的害怕，實在不懂老天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，是補償，還是戲弄，想著想著，不由的蓋上棉被號啕大哭起來。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