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 幸福
達仁跟瑋琳坐在速食店內，一邊吃著漢堡薯條，一邊準備期末考的功課。
「老頭，你微積分讀的怎樣了？」瑋琳手轉著筆。
「當然沒問題呀，妳知道那個考古題，我差不多都看過兩三遍了。」達人信心十足地說著。
「這麼有把握，那你上次怎麼會被當掉呢？」瑋琳停下手上的筆，抬頭問達仁。
「啊就…就欣儀學姊給我的考古題，都嘛是她，太早給我了，放著，就忘了放到哪裡去了，找了一整個晚上，都找不到，隔天考試就被當掉。」達仁苦笑著。
「學姊。」瑋琳停頓了一下，「學姊不知道現在怎樣了？」
「不用擔心啦，聽俐玟學姊說，手術好像蠻成功的，不過不知道要休養到什麼時候，可能下學期才會回來吧。」
「我也知道手術很成功，可是沒看到人就是不放心，再加上之前學姊剛出院時的情況，都嘛報喜不報憂，我還是很擔心。」瑋琳嘆了一口氣，「希望她趕緊回來，讓我看一眼也好。」
「臭小鬼，妳趕緊看妳的考古題吧！明天你就可以親眼看到考題了。」達仁翻著課本，繼續下一頁。
「老頭，你都不知道，皓謀整個人像行屍走肉一樣，頭還不知道去哪裡撞了個包，真叫人擔心。」
「是喔，行屍走肉，妳怎麼這麼關心他？」達仁抬頭看了一下瑋琳。
「你吃醋喔？」瑋琳給了達仁一個笑容。
「吃醋？不會呀！你想太多了。」達仁繼續看著自己的書，「欸，臭小鬼，用功點，免得被當掉。」
「你才要用功點，重修的老頭。」瑋琳吐了一下舌頭。
兩人各自看著自己的書及筆記，過了好幾十分鐘，聽到一個響亮的尖叫聲，兩人莫名奇妙地同時抬頭，只見一個女孩，約略十二歲左右，穿著超短的吊帶牛仔褲，突然跑向這邊來，接著直接衝向達仁，下一秒，她居然抱著達仁。
「達仁哥。」女孩叫著。
「妳…」達仁愣了一下，想了一下，認識的人當中，有誰是這麼熱情的？難不成，就是，「怡菱小師妹？」
「達仁哥，我們真的好有緣喔，我好久沒看到你了，我好想你，你也是很想我吧。」怡菱仍抱著達仁不放。
「小師妹，欸…妳可以，先放開我嗎？」達仁用手慢慢扳開怡菱的手。
在旁邊的瑋琳，故意咳了一聲。
「這女的是誰呀？是沒位置嗎？幹嘛坐你旁邊？」怡菱仍抱著達仁，斜眼看著瑋琳，「欸，那個別人，那邊有位置，妳坐過去啦。」
「小師妹，她不是別人，她是我學妹…」
「學妹？學妹而已，幹嘛坐這麼近，坐過去點，我要坐在達仁哥旁邊。」怡菱放開達仁，用手推了推瑋琳。
「欸…小師妹，她是我的女朋友。」達仁拉住怡菱的手，「不可以這麼沒禮貌。」
「女朋友！？達仁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呢？你說要娶我的呢。」怡菱轉過頭，嘟著嘴，看著達仁。
「我哪裡說要娶妳了啦？妳現在才幾歲？」達仁大聲地說。
「我不管啦，我說過我要嫁給你，所以你就要負責娶我。」
「我的天呀！什麼跟什麼啦？小師妹，我明天還要期末考。」達仁快神經衰弱了，他一轉頭，發現瑋琳在偷笑，「小鬼，妳怎麼還笑的出來？妳的情敵哩。」
「達仁哥，你要考試喔。」怡菱對達仁語氣超溫柔的，隱約聽到樓下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，「唉呦，我同學在叫我了，那我就不吵你，你好好唸書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喔。」
「什麼事呀？」
「你跟她只是玩玩的，不可以太認真喔！」
「嗯嗯。」達仁敷衍地點點頭。
「那我先走了，你要常回鄉下看我喔，還有要想我喔，再見。」怡菱滿意地揮著手，離開。
「再見。」達仁整個人攤在桌上，而瑋琳在一旁笑翻了。
「老頭，她就是傳說中的小師妹呀？」瑋琳笑著問。
「對啦。」
「還蠻可愛的呀。」瑋琳用手中的原子筆搓了一下達仁的手臂，「比我還主動，到時候我一定會輸掉的，因為我們只能玩玩而已。」
「臭小鬼，她的話你也信，不用理她。」
「老頭，小時候你一定很疼她。」瑋琳若有所思。
「哪有啦？」達仁坐正，繼續翻課本。
「一定有。」瑋琳想著自己當初那樣的蠻橫不講理，達仁還不是處處為自己著想，怕自己冷，把外套放在機車上，闖禍了，也只有他留在身邊安慰自己，傷心難過時，連公寓都讓給了自己，所以可想而知，達仁從小一定很疼這個小師妹，要不然，小師妹怎麼會這麼肆無忌憚，跟自己還真像。
瑋琳想著，不由地笑了出來。
「笑什麼？那一科這麼好笑呀？」達仁搔著頭。
「我在笑我自己。」瑋琳壓低聲音，輕輕地說著，「好喜歡你。」
「什麼啦？」達仁不解地看著瑋琳。
「沒有啦。」瑋琳自顧自地笑著，感覺很幸福。
俐玟走在系館的走廊上，看見皓謀迎面而來，俐玟停下腳步，發現皓謀好像沒有注意到她。
「嗨！皓謀。」當皓謀走到俐玟面前一公尺時，俐玟叫了他。
「學姊！？」皓謀抬起頭，愣了一下，「有事嗎？」
「唉呀，你的臉是怎麼了？」俐玟嚇了一跳，皓謀額頭一道六公分左右的疤痕，「怎麼受傷的？」
「撞到的，現在好了。」
「下次小心點，留下疤，算破相。」俐玟停頓了一下，「期末考還好吧？」
「嗯。」皓謀點了一下頭。
「還剩幾科？」俐玟也感覺這陣子皓謀很安靜。
「剛剛都考完了。
「什麼時候回家呀？你好像住南部吧。」
「嗯，過幾天。」皓謀想了一下，才又開口，「學姊，欣儀的手術不是說很成功嗎？」
「對呀！上次打電話給她，醫生說手術很成功，復原的情況也很好。」
「喔，那她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？」
「我有問，她都不說，不過接著就是放寒假了，所以真的很難說。」俐玟知道皓謀還是為了欣儀的事，老是悶悶不樂的。
「那她的眼睛，真的看得見了嗎？」
「我也是擔心，沒看到她的人，就是不放心。」
「那妳知道，她在美國住哪裡嗎？」
「不是很清楚。」俐玟停頓了一下，「寒假想過去找她嗎？你怎麼不自己打電話去問問看？」
「我…」皓謀啞口無言，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去問？對呀，從欣儀離開後，就沒再打電話給她，因為怕被拒絕嗎？還是不敢面對？可是都說了自己會在這裡等待，欣儀應該不會忘記吧？欣儀的眼睛到底好了沒？
「我下午還有一科，我先走了，你自己小心點喔。」
「嗯，我知道。」皓謀看著俐玟走遠，自己的期末考考完了，現在要做什麼嗎？剛剛是想要做什麼？回宿舍整理行李嗎？訂回家的車票嗎？算了，什麼都不用想，還是去欣儀的公寓吧！打掃也好，坐著發呆也好，只有在那裡，才會感覺離欣儀最近。
皓謀騎著機車來到欣儀的公寓大樓前，管理員都認識他，點了頭就可以進去了，習慣性地開了門，習慣性地坐在沙發的一邊，恍恍惚惚中感覺著這沙發帶給自己些許的暖意，順手拿起眼前桌上的遙控器，開了電視，隨意轉台，手握著遙控器，不禁感覺到它也有著暖和的溫度，這一切好舒服，就像夢境一樣，或許等一下欣儀就會走過來，坐在旁邊的沙發，然後兩個人一起看電視，一起大笑，突然間，他有點清醒，覺得欣儀的味道好像又回到這房子的空氣中，是思念引起的錯覺嗎？可是好真實的感覺。
皓謀放下遙控器，站起來，環視整個客廳，沒有發現有任何的異狀，他走進廚房，摸著流理台，摸著小冰箱，一切就跟自己上次離去時，沒有什麼不同的情況，待要走出廚房時，他反射性地打開冰箱門，看了一會兒，只不過多了一罐礦泉水，他看著它，拿起它，一罐開過而且喝了一半的礦泉水，怎麼會這樣？
皓謀放下那罐礦泉水，迅速地跑進房間，一個黑色的大行李箱明顯地擱在床邊。
「欣儀。」皓謀急著大喊，她回來了，應該是她回來了，可是人呢？如果她在，怎麼沒聽到自己在叫她？可是等了好幾秒都沒有回應的聲音，怎麼辦？打電話給她。
皓謀立即撥通了欣儀的手機電話，下一秒，大行李箱裡傳出了手機鈴聲。
「欣儀，到哪去了？」過了三十秒，在皓謀掛上電話的瞬間，大行李箱的手機鈴聲也沒了。
皓謀告訴自己，這不是幻覺，欣儀真的回來了，她應該就在這裡，現在呢？該去哪裡找她？
皓謀離開公寓，騎著機車，要是欣儀在這裡，自己應該找得到她，他催著油門，希望下一秒，欣儀就可以在自己的眼前出現。
育幼院的草地上，有個人正矇著眼，跟一群小朋友玩抓迷藏，小朋友一會兒大聲喊著在左邊，一會兒又大聲叫著在右邊，開心地跑過來跑過去，那人伸著兩手，東抓西抓，想抓一個小朋友來當鬼，但是小朋友的動作極快，那人始終抓不到任何一個小朋友。
皓謀停下機車，遠距離地看著那個人，那一瞬間，視線再也離不開那個人，應該不會錯的，就算那麼遙遠，就算只是個影子，都可以確定那個人就是欣儀，而每再靠近一步，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一些，當他慢慢地走過去時，說實在的，真有點害怕，怕這一切會突然消失，他一直告訴自己，這是真的。
小朋友看到皓謀朝他們走過來，一個個笑著跑到他背後，躲到他背後，然後偷偷跑走。
「你們在哪裡呀？」欣儀聽不到小朋友的聲音，慢慢地移動腳步，「你們在哪裡呀？出點聲音啦。」
皓謀聽到欣儀的聲音，覺得好安心，她總是有個吸引力，把自己深深地吸引過去。
欣儀覺得納悶，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安靜，小朋友又再搞什麼鬼了，因為矇住眼睛，她不敢走太大步，伸直著雙手，小心翼翼地走著，突然一個沒注意，失去了平衡，眼看就要跌倒了，皓謀趕緊上前去扶著她。
「哇！被我抓到一個了吧。」欣儀摸著皓謀的頭髮，短短的直髮，有點洗髮精殘留的味道，一個曾經聞過的味道，他的臉，有兩條粗眉毛，深邃的眼窩，高挺的鼻子，不厚不薄且柔軟的嘴唇，厚厚的耳垂，還有衣服上那個熟悉的洗衣精味道混雜著陽光的味道，他是…「皓謀。」
皓謀小力地捏了一下欣儀的手背。
「皓謀。」欣儀微笑著。
皓謀輕輕地解下欣儀綁在眼上的布條，看著她。
「你的額頭怎麼了？痛不痛？」欣儀看著皓謀額頭上的那道傷疤，伸手輕輕地撫摸著。
「你的眼睛，你的眼睛看到了。」皓謀抱起欣儀，大聲地叫著「你的眼睛真的看到了。」
皓謀抱著欣儀在草地上奔跑著，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，跑了幾分鐘，他才甘心停下來，讓欣儀站在草地上，他靜靜地看著欣儀，一直傻笑著。
「你就這麼開心。」欣儀笑著。
「對呀！因為妳回來了，而且妳又看的見了。」皓謀講完話的瞬間，突然被自己嚇了一跳，笑容頓時不見了。
「怎麼了嗎？」欣儀覺得怪怪的。
「妳看的見，那妳會不理我，會再避開我嗎？」皓謀擔心地看著欣儀。
「不會呀！」欣儀仍是微笑著。
「真的？」皓謀眼中又有一點希望。
「嗯。」欣儀點點頭。
「我好開心。」皓謀又抱起欣儀，開心地跑著，高興地叫著。
欣儀知道自己能夠接受皓謀，是因為終於了解他們是不一樣的，有多少的地方不相同，育祺是育祺，而皓謀是皓謀，所以不會搞混，也不用再逃避了，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。
育幼院草地的另一邊，俐玟、達仁和瑋琳站在教室前閒聊。
「厚~俐玟學姊明明知道欣儀學姊什麼時候要回來，就是不肯跟皓謀說，也太欺負人了吧。」瑋琳小小聲地抱怨。
「這叫驚喜。」俐玟淡淡地說著。
「誰叫那小子之前瞞著我們那麼一陣子，應該讓他嚐嚐那個滋味才是。」達仁故意奸笑兩聲，「讓他知道，得罪俐玟學姊的下場。」
「喂！講得我好像是大壞蛋。」
「差不多，電視上的壞蛋都這樣的，破壞男女主角的重逢，不然就是讓他們刻意避開。」
「死達仁，你話講完了嗎？」俐玟惡狠狠地瞪著達仁，「晚上吃飯的餐廳，訂位了嗎？」
「拜託，妳一個星期前確定學姊要回來，我就訂好了。」達仁自信滿滿。
「老頭。」瑋琳想了一下，叫了達仁。
「什麼事？」
「一週前你們就知道了。」
「對呀！」達仁一回答完，馬上覺得不對勁，「小鬼，我不是刻意瞞妳的，就要考試，也沒什麼機會說，而且…而且我怕跟妳說，妳萬一又跟皓謀講了…，其實也沒差幾天，我昨天就跟妳說了。」
「沒關係。」瑋琳露出詭異的笑容，「老頭，這筆帳我會給你記著，醜一。」
他們三人慢慢地走過去皓謀跟欣儀那邊。
西下的夕陽將大家的影子拖得好長，而歡笑聲始終不間斷，希望得到的幸福也可以這樣長久。
= 完 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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